被拍到了。

阮棠手機沒拿穩, 經紀人手疾眼快地接住：“慢點兒。”

她大腦一片空白，跑出了練習室, 迎面就撞上了從走廊走來的沈致。

“別慌。”沈致聲音平靜地接住她，“跟我過來。”

公司各部門的主管全部被叫到了會議室，召開緊急公關會議。

阮棠一言不發地坐在沈致身邊, 什麽也沒聽進去，呆呆地玩著指甲, 丁丁憂心忡忡地看著她，暗暗地摸著她的胳膊, 給她安慰。

知道紙包不住火，還是被拍到了。

是她太大意, 怎麽這麽不小心, 知道自己不能喝酒，還非要湊那個熱鬧。

公司裏的人提了種種建議，沈致一一否掉。

“如果請導演出面說明, 當天是慶功宴，喝多了酒，這種辦法可行嗎？”

“沈先生, 您的意思是否認？”經紀人擔憂地問。

沈致的聲音沒有感情：“阮棠現在處於上升期, 出這種新聞對她沒有好處。”

阮棠稍稍擡起眼皮, 目光投向他的肩膀, 沒敢看他臉上的表情。

會議桌上的人你望望我，我望望你。

“否認也不是不可以，這種說法也勉強能說得過去, 只要官方給出說法，粉絲會接受的。”

“蔡大眼那邊公關一下，防止他再爆更多的照片。”

“其他的狗仔可能近期也會跟蹤，要杜絕新的照片爆出來。”

他們你一言我一語發表看法的時候，阮棠忽然站了起來。

會議室瞬間安靜，所有人都看向了她。

阮棠動了動嘴唇，手扶著桌子，身體隨著呼吸起伏。

“我有點不舒服，出去一下。”最後她只是這麽說。

“你直接回家休息吧。”沈致說，“丁助理，你送阮棠回去。”

“好。”丁丁起來挽住了她的手，“阮棠，走吧……走吧？”

阮棠怔怔地被拉出去。

她回到家，獨自坐在沙發上，也沒再看手機——不敢看，她想了很久，等回過神來，屋子裏已經是一片漆黑，茶幾上的手機亮起了光。

是沈致的電話，她接起來，聽到那邊喊了聲：“棠棠。”

“嗯。”

“公司都建議最近要避避風頭，這段時間你一個人住可以嗎？或者讓丁助理去陪你。”

阮棠沈默著，沒回答。

“乖，等這一陣子過去了，我就回來，”沈致安慰她，“你怎麽了？”

“想你，想你現在就回來。”阮棠握著手機，聲音很沈重。

他也沈默了一陣。

“我也想你，寶寶。”

“但是我們現在要小心點，”沈致試圖跟她講道理，“你更想把這件事掩蓋過去，對嗎？”

她又不說話了，死死地咬住嘴唇。

當晚劇組就有所響應，把慶功宴上幾個男人喝多了摟摟抱抱互相親臉的照片發出來，調侃起了蔡大眼的語氣。

“你們的老公，戀愛中。”

“你們的導演，戀愛中。”

公司也發出了聲明，解釋了前因後果，讓網友不要因為一張照片斷章取義。

阮棠渾渾噩噩地捱到早上才睡了一會兒，丁丁來接她，去影棚拍D家的新代言廣告。

“眼睛有點腫。”丁丁握住了她的手，觀察了一下，“沒事，喝點黑咖消消腫，再用遮瑕遮掉黑眼圈就行了。”

在影棚外居然遇到了艾舟，她也是來拍宣傳照的，只不過規格與阮棠不一樣，在隔壁拍攝。

兩個人遠遠相視，目光交流並不能算友好，阮棠沒多看她，徑自進了門。

“阮棠，你狀態一直不怎麽好，要不要休息一下？”化完妝拍了幾條，攝影師始終找不到感覺，無奈放下了手裏的鏡頭。

“抱歉，”丁丁急急忙忙跑上臺，把她扶下來，“來，阮棠，我帶你去休息。”

阮棠目光空洞地在化妝室的沙發上坐下，丁丁忙前忙後地照顧著，倒好水放在茶幾上：“你休息一會兒，我去溝通一下看能不能改天拍。”

丁丁去了好久都沒有回來，阮棠閉上眼睛，仰起了頭，感覺腦袋很沈，身體很疲憊，但是又睡不著。

正難受著，門“吱呀”一聲被打開，一個人盯著她的臉，走了進來。

“艾舟。”阮棠半睜了眼，看清了來人。

艾舟的眼神裏都是愁怨，都是執念，她一步一步走到面前，沒來由地說了一句：“是我就公開。”

阮棠只是看著她。

“都拍得那麽明顯了，你怎麽還可以否認？”艾舟恨恨地在阮棠面前俯下身，手撐在她的肩上，按住了她。

“這跟你有關系嗎？”阮棠無奈地笑了笑。

“是我一定會承認。”艾舟的指甲深入她的皮肉，“他哪一點不好，你認都不敢認？”

艾舟的手微微顫抖：“你又是哪一點好，為什麽所有人都圍著你轉？”

“這跟你有關系嗎？”阮棠的肩膀很痛，她用力推身上的人，“你真的煩死了。”

艾舟的力氣實在是大，跟她文弱的外表一點兒也不襯，阮棠掙紮了半天，每次推開，她又不斷地纏回來，活像只狗皮膏藥。

“棠棠！”直到沈致的聲音響起時，阮棠才感覺到身上一輕，她急忙使勁一推，把艾舟推了個趔趄，起了身就朝那個男人奔過去。

阮棠腳下一扭，幾乎是摔進了沈致的懷裏，被他牢牢抱住：“小心，小心。”

慌了神的關切讓跌坐在地上的艾舟如遭重擊，而沈致看也沒看她一眼，只顧著聽阮棠期期艾艾的訴苦：“好難受，難受死了。”

“難受就不拍了，我們走。”他把人打橫抱起來，出了化妝室，往外走。

在他懷裏，阮棠的睡意一下子上湧，她不由地合上眼睛，把臉埋進去。迷糊中他顛簸地走動，進了一間沒人的辦公室，關上了門，抱著她坐了下來。

被他撫摸著頭發，她擡起了頭，迷茫地看著他：“你怎麽會來這裏？”

只剩他們兩個人，她終於安心了許多。

“丁助理說你不舒服，我不放心。”沈致吻她的手，“是沒休息好嗎？”

“嗯。”她依賴地把他抱緊，“我害怕。”

“笨蛋，事情在解決了。”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哄，“會過去的，你不會受到什麽影響。”

“沈致，”想了很久，阮棠試著問他，“你想要公開嗎？”

沈致一怔。

他隨即回神，搖著頭：“說什麽傻話。”

阮棠垂下眸子，眼神黯淡下去，把頭靠在了他肩上。

他在那裏陪了她一會兒，直到溝通好改期事宜的丁丁折回來找她，他才站起來，讓丁丁送她回去。

阮棠還是躲回了阮霖家，那是她從前一貫躲風頭的地方，上了年頭的四合院一年到頭都安穩寧靜。

阮霖的女朋友話不多，只會默默地照顧人，給阮棠做好吃的點心，沖好喝的果茶。阮棠無所事事，偶爾就搬個椅子坐在院子裏，聽阮霖扒拉著他的吉他。

“你剛才那一小節重覆彈幾遍，是不是效果好點？”聽多了阮棠忍不住插嘴。

“胡說八道，”雖然嘴上這麽說，阮霖還是試了試，彈了一遍後才樂道，“好，不愧是我女兒。”

“爸爸誒。”阮棠翹著二郎腿，突然叫他。

“怎麽？”

“我是個錯誤嗎？”她心血來潮，問就問了。

阮霖很奇怪：“什麽意思，你為什麽問這個？”

“你以前跟記者說，你跟我媽結婚是個錯誤，可是，如果沒有我，你們應該不會那麽快結婚吧？”阮棠裝作隨便問問，隨口說說。

“我原話是這麽說的？”阮霖慢慢放下吉他，認真思忖起來。

“棠棠，”阮霖帶著嚴肅的表情，搬起凳子坐到她面前，“聽爸爸跟你說，你誤會了我的意思。”

“那個時候我很年輕，以為只要彼此在乎，其他的一切都不是問題，完全不懂得，維護我們之間的感情要比普通人付出更多努力。我說的錯誤，是說我沒有保護好她，我應該更用心的。棠棠，你怎麽會是錯誤？對我來說，你是最好的禮物才對。不要聽那些媒體亂寫，他們從來都不會負責任，毀了我的婚姻，還要讓我的女兒這麽誤會我，真是去他們媽的吧。”

阮霖罵了出來，阮棠倒是歪著腦袋，靜靜笑了。

範瑜的演唱會開唱在即，阮棠不得不去提前陪她彩排，只有母女兩個人的時候，阮棠也問了類似的問題。

“媽，你後悔生下我嗎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範瑜酷酷地反問了一句。

“不生下我，你就不用跟爸爸結婚了。”

“為什麽？”範瑜笑了起來，“沒有你，我也會和他結婚的。”

當年媒體可是大肆渲染，天後“為愛癡狂”，甘心洗凈鉛華，陪才子隱居在北京破落的四合院裏。

“我當年是愛慘了你爸爸，”範瑜一點兒也不避諱承認這個，“生下了你也是我這輩子最慶幸的事。”

“你不後悔嗎？”

“為什麽？”她還是那句話，摸著阮棠的腦袋，“寶貝兒，忘了你要在我演唱會上唱的是什麽歌了嗎？”

“唔，《答案》。”就是阮棠出生的那一年，範瑜新專輯的同名主打歌。她們將要在她的演唱會上，合唱這一首歌。

“對了，這首歌就是送給你的，我的答案，就是你。”

一周後，範瑜在上海的演唱會如約舉行，現場人山人海。

當年大火的《答案》的前奏在臺上響起，觀眾們聲嘶力竭地歡呼，範瑜清冷的聲音唱這首歌總是帶著無限的暖意，而讓現場氣氛掀到了頂峰的，則是隨著升降臺緩緩升起的阮棠。

接著範瑜的聲音，她唱起了第二段旋律，母女兩人的聲音，幾乎是無縫銜接。場上尖叫聲無數。

演唱會全程直播，網友幾乎是同步剪輯出了這一段：“太喜歡天後跟女兒互動的感覺了，兩個人都好可愛好親密！看了也想生女兒！”

轉評讚當晚破七位數，微博系統一度癱瘓。

演唱會結束的次日，阮棠從上海回了北京。

沒有回家，直接讓來接機的司機把車開到了沈宅。

還是周末，沈致也在家，見到她的時候很是意外：“你怎麽來了？”

葉霜從他身後走過來，梗也怔怔地看著她：“棠棠……”

“好媽媽，”阮棠忽然叫了這個丟了好多年的稱呼，“伯父呢？”

“在樓上呢。”葉霜手一指，沈海默正從樓上下來了。

“我，我有事要跟你們說。”阮棠鼓起了勇氣，措了半天的辭，還是先走過去，握住了沈致的手，給自己壯膽。

沈致為她的動作楞了一下，低頭看她的手，又擡頭看她的眼睛。

只聽見她脆生生地說出來：“對不起，一直瞞著你們，我跟沈致，在一起很久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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